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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字和尚今无禅师(1633-1681)出生于广东番禺,俗姓万氏。《光宣台集·海幢阿字无禅师行状》称他为“番禺万氏子。状貌过人,引舌覆鼻。父诸生,贫不能自活。”因为家庭贫寒,所以他年少时就曾在海幢寺一带卖饼,以贴补家用。“海幢寺基址,即予少年卖饼地也。”[1]阿字禅师十六岁出家,于天然和尚门下修行;十九岁因梦仙人施药顿悟。清康熙年间住持海幢寺达二十年之久,适逢海幢寺处于大兴土木之时。他与广东仕宦广泛结缘,使海幢寺的建筑规模成为清代广东最著名的丛林之一。在此期间,他留下了煌煌二十五卷的《光宣台集》,包括法语四卷,序文三卷,书二卷,跋、赞、题、颂四卷,佛事一卷,诗十一卷。内容涉及颇为广泛,其中涉及阿字与仕宦之间的关系较丰富,从中可以发现,康熙年间,阿字禅师在重建海幢寺的过程中,得到仕宦的支持与帮助,使海幢寺在重建以后,获得官商民不同群体的青睐。正是在康熙年间阿字禅师的住持下,海幢寺因与仕宦结缘,加上海幢寺独特的临江位置,使其不仅成为广东禅门著名丛林,而且以亭台楼阁、绿树环绕的幽美景色而闻名天下。阿字禅师圆寂后,海幢寺继续广结包括仕宦在内的善缘。乾隆至道光年间,朝廷实行广州一口通商,海幢寺与广州十三行仅一江之隔,而且十三行的商总潘家和伍家的花园均距离海幢寺不远,海幢寺遂成朝廷指定为外商活动的唯一寺庙,成为向洋人对外开放游览的寺院,寺名向外洋传播,也因此成为清代外销画的重要素材之一。本文主要依据阿字禅师所著的《光宣台集》,梳理康熙年间海幢寺与仕宦结缘,从而在建筑规模和声名上皆处于鼎盛状态。
一、仕宦参与修建海幢寺
海幢寺相传为南汉千秋寺。“旧有千秋寺地址颇旷,相传为南汉所建,久废为居民产。”[2]明末,池月、光半二僧募地建佛堂,名海幢寺,此为海幢寺命名之始。“前有僧光半、月池,募于长者郭龙岳,稍加葺治,成佛堂、准提堂各一,颜曰海幢,盖取效法于海幢比丘之义。”[3]《光宣台集·池月耆旧五十又一寿序》说:“海幢之为海幢,视池月则为前茅、为始基,经营规划,挥汗盈石。予继先人席,幸得栖迟,岁增月补。”[4]其建筑规模在清代达到极盛。“海幢寺在河南,始为郭家园。僧池月、光半募建佛殿。延道独禅师驻锡于此。后僧买四面余地,改创大殿、藏经阁、方丈、僧寮。康熙十一年(1672),尚可喜建天王殿,廵抚刘秉权建山门。宏厂庄严,为岭南雄刹。”[5]清初平南王尚可喜和广东巡抚刘秉权的介入,标志着权贵对海幢寺的重视。
清初,广东各级官宦对海幢寺颇为重视,相继邀请罗浮山华首台的空隐和尚及其嫡嗣番禺雷锋寺的天然和尚为海幢寺住持。阿字则为天然和尚嫡嗣,自康熙元年(1662)开始住持海幢寺,到康熙十一年相继建成佛殿、僧堂、楼阁、诸宝像,奠定了海幢寺建筑基本格局。康熙十七年,他派诸僧外出募资,筹建藏经阁。海幢寺一跃成为广州四大丛林之一,其壮丽“不独甲于粤东,抑且雄视宇内”,[6]成为“粤东诸君子吟赏之地”。[7]说明广东仕宦把海幢寺作为交流切磋的重要场所。
海幢寺能成为清初广东名寺,与官宦广结善缘是重要因素之一。清初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二人积极筹划海幢寺的管理,延请道独禅师主法海幢。顺治十二年(1655),“长庆空老人应平、靖两藩请,偶憩于此,乐其幽静,遂一寄迹。寻返锡华首,四众思慕,亡何,入灭。”[8]平、靖两王延请空隐道独禅师主法海幢,道独禅师“博山道法,不绝如缕,赖师重振。闽人闻风钦慕,延至雁湖,后主西禅,卒乃重返粤东,住东莞芥庵。而广州王臣景慕,遂往返于海幢。幢幡所指,俄成宝坊。”道独禅师受“王臣景慕”而入住海幢寺。也正因如此,海幢寺不仅“幢幡所指,俄成宝坊”,且“一时节烈文章之士多赖以成立”。[9]道独禅师主法海幢凡六年,顺治十七年(1660),其由海幢赴东莞芥庵,端坐而逝。后仍由仕宦出面为海幢寺寻找住持。“皈礼诸檀信,如大中丞李公瑞梧、侍郎王公圆长、总戎张公葵轩、方伯曹公秋岳辈,谓主法不可无人,相率礼请其嫡嗣雷峰天和上继席,和上癖于岩壑不逞,而难于辞。”[10]海幢寺法音接续,与檀信的官员筹划,以礼邀请雷峰等禅师住持,香火渐至鼎盛。
康熙元年(1662),阿字禅师主法海幢。此时,海幢寺得到了平、靖两王的布施:
初,两藩营造府第,咨请部示,恳照王贝勒制式得用琉璃砖瓦以及台门鹿顶。嗣奉部驳民爵与宗藩制异。察平、靖两藩均由民身立爵,所请用绿色砖瓦之处,确难准行。时粤东启窑营办砖瓦皆成,至是未敢擅用,乃尽施诸佛寺。若粤秀山之观音阁、海幢寺及大佛寺皆此种砖瓦也,书福晋所布施云。[11]
平、靖两王原本要为自己修建府第,申请使用王贝勒制式的琉璃砖瓦,被朝廷以民爵与宗藩不同为由驳回。两王遂将砖瓦以夫人“福晋”的名义施给海幢寺等佛寺。嘉庆时,陈寿祺任广东乡试副考官,游海幢寺后写诗《海幢寺》曰:“舍瓦留初地,传衣有祖灯”,并注云:“寺有碑记平南王鼎建及舒妃舍绿瓦事。”[12]显然,陈寿祺可能眼见过海幢寺琉璃砖瓦的建筑。通过他的记载,至少反映嘉庆年间,仕宦对平南王夫妇与海幢寺的建设记忆犹新。
在阿字住持期间,海幢寺建设又上新台阶。《光宣台集·筑堤诗》序云:“予以壬寅首众海幢,四事荒驰,岁增月补,阅四年而大雄殿成。时提督将军常公、参府吴公为觅寺后田三十七亩。”[13]阿字禅师于康熙元年(1662)住持海幢寺,历时四年修建大雄宝殿,得到提督常将军的支持。在广东省城仕宦的捐赠下,海幢寺的建筑规模基本形成。《鼎建海幢寺碑记》记载了从康熙五年建大殿开始,直到康熙十八年海幢寺拥有大殿、地藏阁、天王殿、韦陀殿、伽蓝殿、丛现堂、积香厨、斋堂、大悲阁、药师佛母堂、持福堂、库房、弥陀院等建筑。后又建藏经阁一座。其中最引人关注的是康熙六年平南王尚可喜在大殿前建四大天王殿。海幢寺濒临珠江,院内繁花锦簇、古树参天,又带有明显的官方色彩,使海幢寺更加闻名。
广东官宦对海幢寺的护法,大多出于内心真诚。乾隆五十五年(1790),广东按察使张朝缙撰《重修观音殿碑记》云:“畴昔此间原为藏经阁,乃阿字和尚建自康熙十八年,彼时本省臬台、关中渭川王公为护法。至五十八年改作观音殿。” [ 1 4 ]藏经阁在康熙十八年(1679)建成后,按察使司王令一直护法,此亦见海幢寺与仕宦关系的紧密。至康熙五十八年后,藏经阁改为观音殿。陈兰芝于乾隆年间增辑《岭海名胜记》,绘有海幢寺寺图一张,俨然可见观音殿等建筑布局。
阿字禅师于康熙元年主法海幢,于康熙二十年圆寂,“二十八得法,三十住院,领众二十年。世寿四十有九,僧腊三十。鹅湖、河源、广州诸处说法凡六会,说戒一十三年,所度缁白徒众一千七百余人。”[15]阿字禅师与海幢寺结缘二十年,奠定了寺院的基本规模。乾隆时期,还有静远堂、诸天祠等。至此,寺院建筑基本完成。其中与仕宦参与有莫大联系,在平、靖两王护持下,道独禅师主持海幢,一时声名远扬,仕宦纷纷解囊护持寺院。至阿字禅师开始,海幢寺与诸檀越广结善缘。在众多仕宦的参与下,海幢寺规模大拓。“至建置规模弘远,崇丽深固,庄严妙天下。自佛殿、僧堂、楼阁、诸宝像以次成,多金辉玉映、翠簇珠圆。阖省王臣,协勷厥盛。”[16]
二、阿字禅师广布法音
海幢寺能够受到官商民的鼎力支持,与阿字禅师在此主法期间,大力施教、广布法音密不可分。《光宣台集·海幢阿字无禅师行状》中介绍阿字禅师:“年十六,抵雷峰,依天老人得度,知有向上事。十七受《坛经》,参明上座因缘。”十九岁的时候“随峰入匡,中途寒疾垂死,梦神人勉师出世。师以钝辞,神授药粒,觉乃苏。从此思如泉涌,贯通三教,信笔注《三祖信心铭》,诸耆宿皆逊之。”[17]阿字禅师虽然十六岁就落发为僧,但是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在禅门中属于上乘之人,而且其辩才无碍,通晓三教。正是禅师此般能力,使得海幢寺广受仕宦民众的欢迎,一时间法音广传。
康熙元年(1662),阿字禅师主法海幢后,“当省会百务鳞集。师智炳几先,方圆并用,接待毋倦容。一年甫行,衲子争为效力。与王公大人抗言高论,声出垣外,皆惬意酬机。”[18]阿字禅师深悟禅机,辩通无碍,“与王公大人抗言高论”,说明他与仕宦交流相当融洽。《岭海名胜记·海幢志》收录了时任广东提刑按察使司的王令所作诗文《舟中得阿师夜话》:“旅夜欣逢便识名,得君为我破愁城。僧伽笑指云流水,陆羽论心酒满罂。剑倚孤州天地阔。诗敲残月古今明。看来世事皆萍迹,嬴得中流自在行。”[19]阿字禅师喜于乘船游赏,驻锡海幢寺期间常与仕宦结伴乘船,顺势弘法。
阿字禅师对众生普法无差别,其既对王公大人等仕宦进行说法,也对广大的民众施教。康熙十八年(1679),王令撰《鼎建海幢寺碑记》,对阿字禅师广传法音做了描述:“适阿公承心印受衣钵,嘱嘱以首座,遂命主海幢院事。事无巨细,率禀教焉。公竖大法幢,挝涂毒鼓,吸西江而翻东海,缁素闻风,四方云集。上而王公大人,下而贩夫稚子,莫不泥首皈命,发大欢喜,随地布金,因缘辐辏。”[20]碑记落款:“广东提刑按察使司关中王令顿首拜撰、赐进士第吏部观政古冈殷章顿首拜书、戊午科解元候选知县南海林开春顿首拜篆额。”王令,康熙十三年广东按察使,十七年以按察使为监临广东乡试官。林开春是这次考试中的解元,即乡试第一名。殷章由番禺县学中康熙八年举人,十二年中进士,官内阁中书。新会,古称古冈。碑文在碑阴处曾刻有“檀信姓氏”,但是在历代的流传中,碑文被损情况严重,现今碑阴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但是根据王令的说法,此时应该是众信徒云集,“上而王公大人,下而贩夫稚子”皆来皈依。
海幢寺不仅是禅门丛林,也是净土圣地。
阿字禅师弘法不拘一门,在禅门道场开设净业堂,多为信众广说净土法门。《光宣台集》卷三《法语》海幢寺于康熙十年(1671)“腊八日,合省绅衿耆硕,于本寺新大殿,设千佛忏饭”。《光宣台集》卷四《法语》记载,康熙十四年三月十五日,“师自金陵请藏经归寺,蒙平南王阖省文武宰官绅衿,延禅僧四十众,唪诵全藏,长期祝国庇民。”其同门师弟今释撰《海幢寺募建净业堂疏》云:“海幢乃宗门道场,阿字大师建净业堂,居诸念佛祈向往生者。净业堂里念佛,禅堂里参话头,各以少方便疾人于涅盘。元不会分,元不会合,有者道:生则决定生,去则实不去。有者道:念佛的是谁?无端分别,即今海幢寺是娑婆世界,是极乐世界。一点水墨,两处成龙。两点水墨,一处成龙。”[21]阿字大师座海幢,“比建大雄宝殿,壮丽广博,冠绝人间。自王公大人以逮清信士女,无不仰承付嘱俯协经营,至于十方衲子咸思竭股肱以佐心膂,持涓埃而益海岳,岂非得道多助,自然之符验耶?”[22]
《光宣台集》中有一卷专门列出阿字禅师从事佛事的情况,其中为社会大众超度亡灵的“下火”事例为多,其中既有为仕宦文人者,如《为陈晚卿下火》:“师拈火炬指龛云,陈晚卿,你七十年,玩志翰墨,留情绘事,胸此颇觉晴朗。”[23]也有为女性信众家属所做的“下火”,《为张氏道人下火》:“张氏道人,年廿二岁,一省柔顺,承于夫家。”
[24]此外,还有祭奠文,如《祭大中丞持平刘公文》。可见,阿字禅师传法,阴阳两利,善巧方便。
阿字禅师主法海幢期间,上自王公大人,下至贩夫走卒皆能皈依信仰,这些与禅师辩通无碍、智慧如海的独特魅力密切相关。同时,禅师对教下的弘扬,也是能够获得民众欢喜的原因。正是其广传法音,宗门教下普法共施,使得海幢寺声名大作,吸引仕宦纷纷来此游赏参学。
三、阿字禅师与仕宦的交往
在阿字禅师驻锡期间,海幢寺成为仕宦论道参佛的重要场所。丹霞今释禅师为《光宣台集》作序,对阿字的机智善辩有很好的说明:“兄说法则草靡众喙,论事则风声四座。奋舌而出,燥然成篇,援毫而书,快如面语。”[25]阿字禅师博学,深悟禅机,吸引众多仕宦与之交往。“法交之盛等于晦堂,大慧如总督彝初周公、方伯浩存徐公、总戎葵轩张公、焕之刘公,指不胜屈。四方贤豪游南粤,如张舍人百庵辈,尤津津受法味而去。”[26]阿字禅师不仅深入经藏智慧如海,了通诗文,且待人尤诚。时按察使王令撰《病中喜阿大师过访》,表达阿字禅师对其之关心:“郑重孤踪百难侵,相逢何必更谭心。拈来有相情偏切,话到无生意转深。片刻悲慈销别恨,千年风雨慰长吟。君归遗我空谭月,会向迷津渡远岑。”[27]可见,阿字禅师与仕宦结缘之深。
《光宣台集》共二十五卷,包括法语四卷,序文三卷,书二卷,跋、赞、题、颂四卷佛事一卷,诗十一卷,其中涉及阿字禅师与仕宦之间的关系较丰富,收录了阿字禅师为仕宦及其家属撰写的序文、题颂;交往的信函、诗文等。
为友人写序言,是《光宣台集》中禅师与仕宦交往的一种形式。其中就有祝寿序言,阿字禅师并非以俗世的方式徒添奉承,而是时刻施法度众。如其在《寿刘焕之序》中言,“千万言而足,千万言而不足。言与不言,皆道之末也。有言亦足,无言亦足。……予独于焕之览揆之辰,为之瞻望彩云致意三颂,其不敢负友生知遇之谊,亦不敢为常俗祝嘏之词,皆焕之所窥听者也。亦不言而足者也。”[28]当时,刘焕之正镇守连州,[29]阿字禅师与其交往甚密。友人来往任官,禅师也会写序赠送,如给万松溪的《送万松溪司李改除归黄州序》。万松溪进士出身,司李凌江,曾经断狱于广州。[30]
阿字禅师与仕宦交往的另一种方式就是书信往来。《光宣台集》中收录了禅师与仕往来的书信数十封。其中包括政界的学士、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知府、县令等官员,也有军界的将军、总兵等官,亦有孝廉、明经等人。如《复马潜菴宪副》讲到:“禅宗贵超语言。禅者,思维修也。这思字非如经生家咿唔苦索谓之思,能以思消其众思而归于无思。”[31]宪副是清代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别称。由此可见,阿字禅师深悟禅机,通晓禅宗不立文字,讲求顿悟之真谛。在书信往来中,处处提醒教导。这也是禅师吸引仕宦来海幢寺参学的主要原因。
另外,禅师也会通过诗词与仕宦相互赠送。其中包括《寿固山永言尚将军》、《荔枝行送彭进士骏孙归海盐》、《送冯孔武进士》等近百首。如为东安县令吕宸铭写的《寄贺吕明府宸铭》:“仙郎异绩成,清操徹玉京。犊留淮土重,凫坐邺候轻。人爵青云蔚,天资白云明。行当入参政,雅量复相惊。”[32]阿字禅师的诗词,清新淡雅,处处启迪人心。
阿字禅师通过序言、书信、诗文,结交的仕宦既有文臣亦有武将,几乎网络了广东不同级别的官员。其门人撰《海幢阿字无禅师行状》时也称:“师虽殚心荷法,而厌尘俗,每好游自罗浮、金山、西樵、虎门,常舣舟只笠,与王公为莫逆交。”[33]正是阿字禅师禅才兼备,性情豁达,善于和仕宦结交,提高了海幢寺在仕宦中的知名度,进一步带动社会大众对海幢寺的朝拜,无形之中增加了海幢寺在佛教界的影响力。
至阿字禅师主法海幢寺后,仕宦与海幢寺结缘的人更加增多,留下了很多关于阿字禅师和海幢寺的诗文。这些诗作均为清代官员与士人,他们因官宦于广东,而得以游览考察海幢寺,有的与海幢寺和尚之间的往来颇为密切。如时任广东按察使王令,与阿字禅师交往频繁,情谊笃深,先有《入海幢》,后又有《再入海幢》,赞叹海幢寺“日暮钟声起,悠然古渡头。海幢收风雨,寻山不碍舟。探梅披古木,放鹿踏轻沤。塔影携云去,江声入寺流。”[34]方浚颐在《二知轩诗续钞》中赞叹阿字禅师:“红尘扰攘隙驹驰,彻悟何曾解脱迟。须识至人犹祓濯,共看我佛当嫛弥。南宗阿字谈禅所,西土摩耶剖胁时。洒徧秪园功徳水,世尊莲座总低眉。”[35]此外,查慎行也撰《海幢寺呈阿大师》,称阿字禅师:“洞宗衰复振,派衍自天公。……五仙皆护法,十力尽神通。”[36]吴六奇也有留世的《复阿字和尚书》。[37]
此外,当时的仕宦如吴鸿、程可则、彭孙遹、陈子升等人都与阿字禅师交友甚密,时常有书信往来。王令在《鼎建海幢寺碑记》中谈及与阿字禅师交结:“比年以来,余获与公游,每以暇日迟公过署流连,动以数日谈宵分不辍,汨汨滔滔,辩才无碍。瞬目扬眉,莫非机用所发,其所以为人者,彻底彻里于无语句处截断众流,真令见者丧身失命。此上根之士,所以归之若骛也。嗟乎,古今所称善知识者,指不胜屈,求其如公之福慧具足有几人哉。”[38]阿字禅师的辩才无碍与巧机善诱,获得众多仕宦的青睐,所以才有“归之若鹜”的现象。
海幢寺自阿字禅师后,与大众尤其是仕宦的交结日广,也因此获得仕宦的鼎力护持,成就其“云幢标郭外,香介涌南中”[39]的盛况。
结语
海幢寺自明末初建,经过有清一代的发展,其规模和影响由兴至盛。清末仍有“榕荫夹道绕烟涵,宝刹巍峨冠岭南”的美誉。康熙年间,阿字禅师主法时期,是海幢寺发展的重要阶段。阿字禅师倾一生心血光大的海幢寺,因地理位置独特,至乾隆朝实行广州一口通商政策,成为两广总督接待外国使团的接待处。乾隆五十八年(1793)英国派遣马嘎尔尼带领使团来到中国,以给乾隆帝祝寿的名义,希望能与清政府建立通商合作关系。马嘎尔尼使团在广州期间,受到两广总督长麟的接见,地点就在海幢寺,并在该寺旁边的十三行行商伍氏花园安排这些人下榻。[40]乾隆五十九年,两广总督长麟同样在海幢寺接见荷兰使团,王文浩在《长牧庵制府带同荷兰国贡使诣海幢寺接诏恭纪八首》中记载了当时荷兰使团的在海幢寺的情形:“荷兰贡船虎门收,蠔镜声嚣水上楼。琛献先传金叶表,翎开还整翠云裘。龙象花宫涌海幢,桫椤贝树荫清江。”[41]嘉庆朝应外商的请求,清政府应外国商人的要求,批准十三行中的外商在每月农历初三日、十八日两天前往海幢寺、陈家花园游览。后来因陈家花园荒废,便改为每月初八、十八、二十八三天。[42]海幢寺由此成为中国第一座由官府批准的对外国人开放的寺院。正因如此,海幢寺才得以出现在外销画中,成为目前仅见的外销画中的唯一寺院。[43]
本文作者:高扬、刘正刚(作者单位:暨南大学)
本文系作者观点,不代表本网立场。
注释
[1][清]释今无:《光宣台集》,《四库禁毁丛刊》集部第186册第336页。北京:北京出版社, 2000。
[2][6][38][清]王令:《鼎建海幢寺碑记》,宣统《番禺县续志》卷36《艺文志》。 [3][8][10][20][清]陈兰芝增辑:《岭海名胜记》,《广州大典》第34辑18册第478页。广州:广州出版社,2015。
[4][13] [清]释今无:《光宣台集》,第149、334页。
[5][清]乾隆《番禺县志》卷5《建置志》。 [7][清]宣统《番禺县续志》卷41《艺文志》。[9][清]宣统《番禺县续志》卷27《建置志》。[11][清]光绪《广州府志》卷162《杂录》。
[12][清]陈寿祺:《绛跗草堂诗集》,《清代诗文集汇编》第499册第544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14][清]张朝缙:《重修观音殿碑记》,《番禺河南小志》卷7《金石》。[15][33](清 )释今无: 《光宣台集 》,第 65页。 [16][18][26][清]释今无:《光宣台集》,第64页。
[17] [25] [28] [清]释今无:《光宣台集》,第63、61、128页。[19][27][清]陈兰芝增辑:《岭海名胜记》,第492页。
[21][22][清]释今释:《徧行堂集》,《原国立北平图书馆甲库善本丛书》第906册第225页。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3。
[23][24][清]释今无:《光宣台集》,第266、268页。
[29][清]释今释:《徧行堂续集》卷16,《清代诗文集汇编》第47册第718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30][31][32][清]释今无:《光宣台集》,第152、191、327页。 [34][清]陈芝兰增辑:《岭海名胜记》卷6,第489页。 [35][清]方浚颐:《二知轩诗续钞》卷五,《清代诗文集汇编》第660册,第613页。[36][39][清]陈芝兰增辑:《岭海名胜记》卷6,第499页。 [37][清]吴六奇:《六奇书札》稿本。
[40][英]斯丹东著,叶笃义译:《英使谒见乾隆纪实》,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第479页, 2005。
[41][清]王文浩:《韵山堂诗集》,《清代诗文集汇编》第478册第380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42] [清]梁廷枏:《粤海关志》卷二十六,《续修四库全书》史部835册第173-174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
[43]宋家钰等:《法钟声远禅关外海幢招提烟雾间》,《大英图书馆特藏中国清代外销画精华》第5卷,广东人民出版社,2011。